這一幕依舊讓無數人感到振奮。
11月1日,在2022深圳全球創新人才論壇上,顏寧一身粉紅色上衣,一頭干練的短發,徑直走到臺前,宣布即將從普林斯頓大學辭職,回國加入深圳醫學科學院。她把這次的選擇稱為——歸去來兮。
“顏寧效應”同樣蔓延創投圈。“這兩天,已經不下五位外地同行跟我討論顏寧教授的深圳醫學科學院。”深圳本土醫療投資人駱飛表示,顏寧回歸創業消息不但鼓舞了一大批被調侃念了“天坑專業”生物學的學子,也引發了投資圈強烈關注,甚至有投資機構正通過深圳當地LP渠道找機會拜訪顏寧教授團隊。
“如果顏寧教授項目需要融資,相信競爭十分激烈。不過我們更看重雙方在科研成果轉化上的潛在合作機會。”駱飛認為,下一波科技革命浪潮一定有生命科學,他更關注接下來顏寧教授實驗室會誕生什么樣的突破性技術。
正如李澤湘教授在機器人領域帶出了一個龐大的學生創業軍團,投資圈也在期待著顏寧教授團隊日后能夠涌現一批生命科學創業佼佼者。
VC開始找上門,瞄準后續科研成果轉化
離美歸國,顏寧的下一站是深圳。
她在演講中提及,回國將協助深圳創建一所集科研、轉化、經費資助、學生培養等若干功能于一體的新型研發機構,即是深圳醫學科學院。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平臺?2019年曾有政策提出,支持深圳探索建設全新機制的醫學科學院。次年3月,深圳市政府印發《深圳醫學科學院建設方案》,提出深圳醫學科學院面向全球招聘院長。
而顏寧便是深圳今年大力引入的一位專業人才。官網顯示,深圳醫學科學院是由深圳市政府設立,登記為深圳市政府舉辦的事業單位,實行黨委領導下的院長負責制;不定編制,不定級別,實行社會化用人制度。目前,深圳醫學科學院選址坪山區,按照“邊建設,邊運行”模式推進,計劃2025年建成,力爭到本世紀中葉成為全球著名醫學研究機構。
“梳理下來,其實我們風投機構和顏寧教授還是有不少可以合作的方面。”國內一家知名VC機構合伙人如是說。
根據深圳市人民政府公報,深圳醫學科學院將建立多元的資金籌措機制——其中政府通過設立“深圳市醫學研究專項資金”,支持深圳醫學科學院開展院內外項目研究,同時探索建立社會捐贈資金財政配套激勵制度;社會資助通過設立聯合基金、接受慈善捐贈、引入風險投資等多種方式,引導與整合更多資金投入醫學研究。
更關鍵的是,在科研成果轉化上,風險投資人歷來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據悉,深圳醫學科學院將實行院內院外項目分設,院外項目緊扣“健康中國”建設重點領域,面向全市并逐步面向粵港澳大灣區及全國、乃至全球開放,重點資助能協同解決健康重大問題和具有良好轉化前景的項目,匯聚全球優勢資源解決健康城市建設的重要問題。積極引入社會投入,通過設立聯合基金、接受慈善捐贈、引入風險投資等多種方式匯聚資源。
一項前沿技術從實驗室走向市場的路程遠比想象中漫長,也許科研團隊精于技術,但對于商業化落地、公司管理、市場判斷往往有一些短板。深圳一位醫療投資人朋友透露,所在機構正在嘗試通過政府引導基金等LP渠道跟顏寧教授團隊建立聯系,他看好深圳醫學科學院未來在生命科學,尤其是一些重大疾病的防治技術上有所突破。
過去幾年,投資人爭搶教授的一幕屢見不鮮,越來越多VC/PE大佬出現在科學家的“朋友圈”。此前某頭部投資機構的年會,特意留出十分鐘環節讓施一公教授上臺演講分享,臺下坐著密密麻麻一眾LP機構。李澤湘教授、王田苗教授、歐陽明高教授.....他們及學生的一個個研究項目獲得了風險投資資金,崛起成為獨角獸。
這是當下科研成果轉化熱鬧的一幕。談及顏寧教授,也有投資人選擇保持距離觀望,“科研之路更要耐得住寂寞,目前顏寧教授團隊才剛剛開始,希望外界留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研究環境。”不過后續的項目孵化、技術商業化落地,他們會保持密切關注。
一位女科學家成長史
顏寧從小就是一個妥妥的學霸。
1977年,顏寧出生于山東章丘。父母是普通工薪階層,在學習和生活上給予了顏寧足夠的自由。從小,父母對她只有兩個要求:健康和快樂。也正是如此,顏寧的學習氛圍十分輕松,常有時間讀小說,看名著。
小時候讀西游記,顏寧看到孫悟空七十二變,會想,如果能把自己不斷變小,變成一納米高、十納米高,他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樣子?多年后回憶起來,顏寧感慨,這或許奠定了她學習結構生物學最原始的基礎。
到了高中文理分科時,從小就熱愛文學的顏寧常常霸榜年級第一,但班主任不舍她去讀文科,于是說服顏寧選擇了理科班。高考畢業后,顏寧一開始看上了清華的“科技中文”系,但父母在商量之下給了她填報生物系的建議,因為當時有一個說法:21世紀是生命科學的世紀。
就這樣,在參考父母的意見后,1996年顏寧順利進入清華大學生物系,她對生物學的興趣也在這里生根發芽。
清華給了顏寧更加自由的選擇空間。課堂里,一位很酷的生物老師以血型舉例,講了依據父母的血型推斷子女血型的可能性,以及通過兄弟姐妹的血型如何反推父母的血型,顏寧被這樣的遺傳規律深深震撼,對遺傳學的興趣愈發濃烈起來。
于是,從清華大學本科畢業后,顏寧前往普林斯頓大學分子生物學系攻讀博士,師從大名鼎鼎的施一公教授。在施一公的實驗室里,靈活的科研時間、自由的研究課題,顏寧徹底被科研吸引。
當被問及為什么選擇這一條道路時,顏寧的回答是:“做科研,你會是世界上第一個。”
2007年,顏寧完成博士后研究回國,被清華大學聘任為教授、博士生導師,此后就一直致力于結構生物學中膜蛋白的結構與功能的研究。這一年,顏寧還未滿30歲,成為了清華最年輕的教授。
顏寧的科研路成果頗豐。在37歲時,她帶著平均年齡不到30歲的團隊,用6個月時間攻克了膜蛋白研究領域50年不解的難題。在此基礎上,一年后顏寧又獲得了進一步的研究成果,清晰揭示了葡萄糖跨膜轉運過程的分子基礎,在生物學領域刻下了又一座里程碑。
2017年,顏寧離開從業10年的清華大學,接受了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分子生物學系的邀請。年近不惑,顏寧當年對于離開表現得極為灑脫,“我生怕自己在一個環境里待久了,可能故步自封而不自知。”
普林斯頓任教期間,顏寧是第一個美國雪莉·蒂爾曼終身講席教授。雪莉·蒂爾曼是普林斯頓大學建校200多年來的首位女校長,當年,這一頭銜在美國教授序列里,被認為是獨一無二的。此后,顏寧先后當選了美國國家科學院外籍院士、美國藝術與科學院外籍院士。
五年后,她一如既往灑脫回歸。
顏寧并不像一個被社會所定義的“科學家”。在日常生活中,她常?;钴S在社交平臺上,追劇、喜歡朱一龍。此前的一次演講,顏寧曾說,希望她的經歷能夠打破社會對于女性成為科學家的傳統思維限制,有越來越多女性可以擺脫家庭束縛,走到各行各業的臺前。
她沒有刻意去接觸聚光燈,但聚光燈追隨她而來。由最初的排斥變成接納,顏寧也在告訴更多女孩,有這樣一群人出現,證明了她們存在的意義。
一線城市搶人,深圳兇猛
醞釀一個超級引導基金集群
為什么最終選擇深圳?用顏寧的話來說,深圳是一個夢想之都。
三十多年前,這里還只是一個南海邊陲小漁村。直至改革開放,歷經四十年滄桑歲月,一座最像“硅谷”的城市撥地而起。
唯有產業才能集聚人才。今年6月,深圳迎來一個里程碑時刻——正式出臺《關于發展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和培育發展未來產業的意見》重要政策文件,培育發展壯大“20+8”產業集群,即發展以先進制造業為主體的20個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前瞻布局8大未來產業。
其中,20個產業集群為:網絡與通信、半導體與集成電路、超高清視頻顯示、智能終端、智能傳感器、軟件與信息服務、數字創意、現代時尚、工業母機、智能機器人、激光與增材制造、精密儀器設備、新能源、安全節能環保、智能網聯汽車、新材料、高端醫療器械、生物醫藥、大健康以及海洋產業集群。
另外8大未來產業:合成生物、區塊鏈、細胞與基因、空天技術、腦科學與類腦智能、深地深海、可見光通信與光計算、量子信息。
讓創投圈振奮的是,深圳為每一個產業都配套了專項引導基金,醞釀一個超級引導基金集群,面向全球VC/PE伸出橄欖枝。
唯有人才支撐產業。放眼眾多一線城市中,深圳落戶政策算是最為親民的;還歷年通過啟動“孔雀計劃”不斷吸引各類人才遷徙落戶。“來了就是深圳人”,2017年全國首個以人才為主題的公園——深圳人才公園在南山開園,對于人才的渴求溢于言表。
不久前,財政部發布《關于支持深圳探索創新財政政策體系與管理體制的實施意見》:考慮深圳人口持續凈流入對住房的需求,加大中央預算內投資對深圳保障性住房籌集建設的補助,加大中央財政城鎮保障性安居工程補助資金對深圳公租房、保障性租賃住房和老舊小區改造的支持力度,推動解決大城市住房突出問題。
而源源不斷的人才涌入,造就了這一座四十載依然年輕的城市。
其實在顏寧的敘述里,深圳還有另一面留住了這位科學家——“周末可以在馬巒山爬山,去茅洲河劃船,去金龜村自然書房,在醇香的咖啡中,在精美的甜點旁邊去安靜的讀著書……”。
顏寧說,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后,在世界生物醫藥的版圖上,深圳能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那時候,當大家說起生物醫藥的大灣區,首先想到的,就是東半球的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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